延宕數日的爭論：實用主義還是功利主義？張雪峰攪動新聞業(yè)學兩界

2023年高考分數揭曉前夕，“考研名師”張雪峰關于新聞學前景和實用性的判斷持續(xù)攪動業(yè)學兩界。目前，張雪峰方面的相關闡釋停留在6月18日。他在微博中寫道，我有個朋友，針對這兩天的事，有一些建議：高檔985文科可以報（新聞），理科選擇更多要考慮一下，普通211以下，慎重；考公考編，新聞傳播類能考的，中文類基本都可以考，而中文類能考的崗位，新聞傳播不一定能考；如果今年大家都不報這個專業(yè)，這個責任不能粗暴的推給張老師！他只是提出一個觀點，是某些教授，也許是為了自己的流量，也許是為本專業(yè)大聲疾呼，結果吸引了廣泛的討論。結果就是，考慮新聞傳播類，但是沒有關注這個事的人關注到了。弄巧成拙，搞得名校在這個專業(yè)上都不好招生。這場爭論已延宕數日。早前，張雪峰在回應考生家長提問時表示：“理科590報新聞？你會崩潰的?！薄皠e報新聞，從中國本科專業(yè)目錄里面閉著眼睛摸一個都比新聞好。”“如果我是家長，孩子非要報新聞學，我一定會把他打暈，然后給他報個別的?！?月15日，重慶大學新聞學院教授張小強率先發(fā)文批張雪峰“害人不淺，誤導公眾”。他指出，新聞能文能武，211以上高校的新聞學閉眼選，并提醒大家千萬別被這樣的網紅忽悠。張雪峰后于6月16日回應道，“如果家境優(yōu)渥，選擇更多，不存在錯不錯的問題！但是大多數的家庭，條件沒有那么好，選專業(yè)就要選適合自己的，能讓自己吃上飯的！”商榷再商榷，關于新聞學的討論本身正成為新聞。最近幾天，加入這場爭論的還有廈門大學新聞傳播學院教授鄒振東。鄒在6月18日指出，張雪峰只不過是一家之言，誰都可以發(fā)表選什么專業(yè)的看法。要相信絕大多數學生和家長，他們會有頭腦，有理性，不會把自己砸暈，而是會用腳投票，做出他們的選擇。更不要說什么“張雪峰動了誰的奶酪？”你的奶酪萬一少了，甚至不在了，大概率不是別人動了你的，而是你自己丟掉的。如果新聞傳播專業(yè)自己行，一萬個張雪峰說它不行，也沒有用。反過來，如果新聞傳播專業(yè)自己不行，沒一個人說它，它也會完蛋。打垮新聞傳播專業(yè)的只有自己，不可能是別人。鄒亦指出，新聞理想過于理想，考研比例真的很卷，求職之路難免艱難——對于新聞傳播專業(yè)的老師，這是我們個人難以改變卻無法回避的現實，我們不必畫餅，無須承諾，更不要輕佻背書，除了尊重考生與家長現實的關切與考量，剩下唯一可做的就是：想起那些或無怨無悔，或誤打誤撞，卻用超高分數考進新聞傳播專業(yè)的學生，我們每一次走上講臺，都要摸摸自己的良心，對得起臺下那一雙雙閃閃亮亮的眼睛嗎？6月20日，鄒振東再次發(fā)布長文稱，他對張雪峰老師充滿尊重，更感佩張雪峰站在普通家庭立場貼心為考生與家長提供建議的善意，“他為平民著想，最為難能可貴。我在文中也特別寫道：要尊重考生與家長現實的關切與考量?！薄昂枚鄬W生為網上罵我的話而感到難過。我叫他們不必難過。”鄒振東表示，罵他的人，可能是從另一個處境、用另一個角度看問題，更可能是他們也許心里苦?！罢l在人間不悲苦？莫忘世上苦人多?！痹谒磥?，現在網上的討論過熱了，熱得彼此都聽不進對方的聲音。“那就還是降降溫吧，等時過境遷，海風拂面，還是希望有機會聽著潮聲，面對面向張雪峰老師討教。張老師成于煙火氣，新聞傳播專業(yè)需要聽到不同的聲音，尤其是帶有煙火氣的聲音。”鄒振東教授的觀點，獲得了復旦大學新聞學院教授鄧建國的肯定。在鄧建國看來，“張雪峰老師的觀點可以算是一個極端，張小強教授的觀點也可視為另一個極端（相對而言），而鄒振東教授的觀點論述還是較為公允中肯的，但受‘社會判斷’作用的影響，他的觀點仍然被持極端立場的人完全拒絕。對這些人而言，相信即看見，而不是看見才相信。公允中肯的觀點很難滲透進入他們的腦子?！睂τ谶@場爭議的核心，鄧建國認為，“總的來看，對新傳專業(yè)，愛者恒愛，不愛者恒不愛，不知愛或不愛者，可以將選擇交給投硬幣……但如果你問我要不要報考傳播學，我會說，先了解自己，然后去看看傳播學的相關研究和觀點，如果有些隱約的興趣，可以考慮報考，但其實本科學啥無所謂，只要你認真學就行了，人生道路很長，慢慢調整都可以。”需要指出的是，張雪峰的觀點下，擁躉者眾。九派新聞6月19日評論文章認為，這些天，輿論場能達成的共識大概就是：關于新聞學這件事，張雪峰的話，還是很值得聽聽的。該文梳理道，關于“學新聞是否有前景”的爭論，張雪峰的說法，明顯是民間的、戲謔的，是站在功利性就業(yè)的角度去看的，甚至是站在新聞專業(yè)滯后性的弊端去審視的；而學界義憤填膺的聲討，是站在憂國憂民的專業(yè)視角來辯解的，既不是學生角度、更不是家長角度，甚至對專業(yè)的美化還有點“瓜田李下”的嫌疑。從這個意義上說，對張雪峰的論調上綱上線，實在大可不必。文章最后稱，新聞的價值，新聞專業(yè)的效用，遲早要歸于顯性的邏輯?！岸巫邮帧睆堁┓謇蠋熗峦虏?，真沒必要太較真。說句題外話，只要我們把選擇專業(yè)的權利交給當事人，其他人的一家之言，也就“僅供參考”而已，實在沒什么可怕的。說真的，誰也不要低估了我們對專業(yè)與職業(yè)的真相認知。大象新聞6月19日評論文章則認為，張雪峰和新聞學，一個代表著實用，一個代表著理想。這兩者沒有絕對的對錯，更沒有不可逾越的鴻溝。這篇文章表示，今天理想堅持不下去，明天可以選擇實用而活下去；今天可以為了生活而實用，明天有了生活資本也可以繼續(xù)選擇理想。普通家庭可以聽從張雪峰的建議，不去報新聞學，但新聞學不會因此而消亡。這個世界上，總有一些東西，需要用青春和理想去燃燒它。這個世界上，總有一些東西，需要有理想的人勇敢去追求。與此同時，九派新聞另一篇評論員文章呼吁保持專業(yè)定力。該文稱，我們這個社會沉溺大V、粉絲數太久，好像忘了新聞是“求真”的學科。張雪峰的言論，一直在強調他的粉絲數比傳播學教授多。是的，他講的是傳播學，因為“傳播”之于“新聞”，正在反客為主。正如我們置身社交網絡，在信息的海洋里，無根的信息長滿了翅膀，“制造熱搜”讓無聊之事霸屏霸榜，與此同時，每個人卻都還在為著“求真”而精疲力盡。新聞傳播專業(yè)從院校走進了江湖，網友們正在信息的跑馬場里重新學習著辨?zhèn)未嬲妫蠹以谛畔⒌纳潮P里推演，演示著事實分析的學問。新聞學是“求真”的學科，而不是培養(yǎng)“自媒體高手”。不僅是新聞學，任何專業(yè)一旦脫離自身的價值根基，都會在民科的斗獸場里淪陷。